國際淨零逆風下臺灣氣候解方新方向 - 臺北產經資訊網

川普於2025年1月20日就任後，簽署系列總統命令，提出美國再次退出巴黎氣候協定、暫停大型風力發電開發、恢復阿拉斯加資源開發、恢復LNG出口站建設計畫等。而新任能源部長萊特更表示「2050淨零是個險惡目標，追求此目標耗費龐大成本。」美國要盡可能地追求能源主宰，而非能源轉型。甚至在其宣布能源緊急狀態的總統命令中，將風力、太陽光電排除在能源資源的定義之中，僅涵蓋化石燃料、核能、地熱、生質能跟水力。

身為全球最大的經濟體且為歷史累積排放量最高者，美國聯邦政府在氣候與能源政策的大轉向，影響了原先的淨零賽局。就連原本被視為氣候領導者的歐盟，也提出了永續指令簡化套案（Omnibus），將原先規範250人以上的企業便需揭露永續報告，限縮為1,000人以上，因此須提出報告的企業便從5萬家縮減為7千家。在企業供應鏈盡職調查上，施行日從2027延至2028年，調查頻率更從每年一次，放寬至五年一次。而對臺灣影響更大的碳邊境調整機制，進一步豁免了豁免約91%的進口商，憑證購買時間則由2026年延至2027年。

除了美國政策轉向以及歐盟政策步調放緩外，亦見原先高喊淨零承諾的化石燃料業跟金融業，亦推遲減碳措施。原被視為化石燃料業者中的氣候領導者的英國石油，在2020年曾訂定2030年時要減少40％的石油與天然氣生產，但在今年初，鑑於國際能源市場情勢，一改原先承諾，改以增加油氣投資20%、減少七成再生能源投資、2035前持續增加油氣產能為企業經營目標。而金融業上，高盛、摩根史坦利、花旗、三井住友退出淨零銀行聯盟，而匯豐銀行將原先提出的2030年時投資組合便要達到淨零的目標，大舉延遲至2050年。Wells-Fargo銀行則是將原先2050淨零範疇由投資組合限縮至銀行營運。

上述的政府與企業的轉向，貌似淨零與能源轉型已不再是主流，甚至會有臺灣媒體以「ESG退潮」形容之。但若檢視重要的能源投資報告，便知上述並非實情。

依據彭博新能源財經於1月底發表「2024能源轉型投資報告」，2024年低碳能源轉型投資達到2.1兆美元，較前一年增長11%。其中運具電動化投資達到7,570億美元、再生能源投資達到7280億美元、電網投資總額為3,900億美元，為占比最高者。但整體投資趨勢，則呈現成熟部門和新興部門的投資之間的明顯差異。再生能源、儲能、電動汽車和電網等經過驗證與已建立商業模式的技術占2024年投資的絕大部分。儘管因政策變動、利率上升和消費者購買意願放緩等阻礙，但這些部門吸引了1.93兆美元，增長了14.7%。

相比之下，對新興技術的投資，如電熱、氫氣、碳捕獲和儲存（CCS）、清潔工業和清潔航運，僅達到1,550億美元，同比下降了23%。 阻礙這些部門投資的因素包括可負擔性、技術成熟度和商業可行性。為了克服阻礙，公共和私營部門需要共同降低這些技術的投資風險，否則這些關鍵技術難以在2030年前對於全球減量發揮具體貢獻。然而若要達到淨零，2025~2030年間平均每年所需的低碳能源轉型投資需達到5.6兆美元，顯示目前投資水準跟預期目標仍有極大鴻溝，必須儘速趕上。

而彭博新能源財經最新新能源展望預測亦指出，即使美國聯邦政府不再追求能源轉型，但美國未來十年間的風力裝置量仍會加倍、光電則會增加3倍，而2030年時電動車市占率仍會增加至三分之一。其分析顯示，若川普政策延續，美國仍會持續減量，2035年時可減少16%的排放量，但離拜登時代提出的減量61%~66%的承諾仍有極大距離。

展望全球，就算遭逢各類淨零逆風，但整體來說，再生能源裝置量仍將在未來五年間成長84%，2050年發電量占比仍會成長至67%。因此更需要仰賴需量反應、Vehicle to Grid （V2G）智慧充電等需求面彈性資源，若搭配儲能電池、抽蓄與尖峰燃氣電廠（gas peaker） ，2050年時可配合再生能源變動性而彈性調度的資源，將達到用電量的20%左右。電動車方面，2030年時每年電動車銷售量將由2024年的1,700萬輛增加至4,200萬輛，2050年時電動汽車的普及率將可從今日的4%增加至67%。

在這些趨勢下，化石燃料將難以主宰能源系統。燃煤需求量在未來十年會減少四分之一以上，而石油需求量則將在2032年時達到頂峰，2050年則會減少15%。相較煤炭與石油的顯著下降，全球燃氣需求在今日至2050年間則是會成長25%，特別是在2035年後因美國燃氣發電量增長、工業與住商欠缺適當替代選項，導致燃氣需求明顯上升。

綜合上述能源轉型動能與化石燃料需求面的結構調整，2025年應會成史上首次真正因結構調整達到排放量下降，而非如2009年是因金融危機或2020年因疫情所致。但若僅依賴現行政策，循市場成本變化作為決策依據，2050年時全球排放量僅能減少22%，將導致全球世紀末增溫達到攝氏2.6度。

面對前述國際氣候政策與能源情勢的走向，臺灣思考氣候科技的創新與應用時，則可從行政院於1月23日第三次總統府氣候變遷對策委員會提出了歷經半年研擬的臺灣減碳新目標與總體減碳行動計畫為基礎。該次宣布的政策，包括法定2030年階段管制目標、具有政治責任意涵的2032目標、跟國際同步以2035年的國家自定貢獻（NDC3.0），以及為了可達成目標的20項旗艦計畫，如氫能供應鏈、科技儲能、淨零建築等。而為落實20項旗艦計畫，各部會在2030年前將新增2,310億元淨零投資，預估總計公共投資政府預算投入可突破新台幣 1 兆元，帶動民間投資新台幣5兆元，培育8萬名綠領人才。

而此次旗艦計畫中所列舉的各項氣候科技發展重點，臺灣過往關注較少之處則為永續航空燃料（Sustainable Aviation Fuel）。過往由於國際航空業排放量非歸於臺灣氣候法規管轄，故未將航空業減量納入運輸部門減量政策之中。然依據「國際航空業碳抵換及減量計畫」（CORSIA）中華民國之國家碳排放量資料，2023年時臺灣國籍航空公司排放量合計達到1,255萬噸，相當於該臺灣溫室氣體淨排放量的4.8%左右。且由於國際民航組織已訂定2024至2035年需降至2019年的85％目標，因此臺灣需協助國籍航空加速減量。

航空業減量的關鍵在於導入「永續航空燃料」（Sustainable Aviation Fuel, SAF）。依據國際民航組織定義，SAF為符合永續準則的再生能源與廢棄物衍生航空燃料。而交通部提出的「永續航空燃油」減碳旗艦行動計畫，則分從使用端與供應端規劃系列工作。在使用端上，目標則是在2026年訂定國籍航空公司SAF使用比例之分年目標，進而由鼓勵使用轉強制之規劃及配套措施，公布強制使用SAF比例之目標。以期2030年時，國籍航空SAF使用比例至少5%。在供應端上，則與經濟部、農業部、環境部、國科會合作，於今年提出SAF料源布局，協調環境部開放廢食用油進口暨國內禁止出口，確保供應穩定性。明年進一步提出供應量分年規劃，並規劃設置生產基地與供應中心。2030年時則要求燃油供應商提供含SAF的燃油強制規定。而華航也在旗艦計畫研提前，便以提出2040年時SAF比例達到40%、2050年要達到65%的目標。

雖然短期間SAF的主要料源來自廢棄食用油，但長期需求上，仍將以農廢、電子燃料（e-fuel）為主要來源。以美國為例，其分析指出2030年前有七成的SAF都會來自以廢食油為原料，但2030年後則需仰賴別的料源。因此若要落實旗艦行動計畫所設定的階段性目標，則需進一步分析以傳統生質料源（甘蔗）為基礎的醇轉到航空燃料技術（Alcohol to Jet， AtJ）、以農業廢棄物為料源的費托氣化合成（Gasification with Fischer-Tropsch， FT）、結合碳補捉再利用與氫能的電子合成燃料（e-fuel）。上述技術均具關鍵潛力，值得臺灣各界投入研究與資源發展。

除了國內政策方向，川普發起的「對等」關稅作為，對臺灣亦有所衝擊。而中央政府因應作爲之一，則為擴大向美購買天然氣與石油。但若檢視貿易統計，臺灣2024年跟美國買的天然氣大約是8.3億美元，而美國占臺灣天然氣進口占比約為10%。依照目前官方規劃，筆者推估2030年時臺灣天然氣進口量會從2024年的2,113萬公噸增加至3,010萬噸左右。若此增量全都跟美國買，就是進口金額從8.3億美元增加至36億美元左右。增加的28億美元，對比順差793億美元，貢獻3.5％。

而在汽油上，自美進口的頁岩油、超重質原油等，占了貿易額的15%。但伴隨臺灣石化業生產規模的調整（石油腦需求比2021年減少三成）還有運輸部門因電動化還有效率提升（疫情後連續兩年運輸部門石油消費量下降），總進口量勢必下降。就除非是讓美國進口占比進一步提升，否則此占貿易金額15%的商品需求，也難以提升。由此可見，所以擴大採購天然氣跟石油的策略，對台美貿易平衡應該有限。

若要有助於氣候，又可平衡順逆差，一項可行的切入點是更積極推動電動車。目前臺灣自美國進口的電動車金額4.5億美元，而美國的電動車是臺灣電動車排名第三大的進口來源，次於德國與日本。而若可加速電動車市占率提案，從目前市占比10%，2030年衝到45%，且提升美國電動車進口占比從18%到33%。則可帶來增加購買金額是30億美元左右，對平衡雙方順逆差的效果，將比增加天然氣採購的貢獻還高。這也意味著充電樁布建、智慧充電控制等技術需快速導入，方能建構快速運具電動化的需求。

展望未來四年，諸如「對等關稅」此類巨幅的國際政經情勢變化，將是投資決策中無法忽視的因素。但由於過去十年全球在氣候政策上的努力，由前述BNEF報告可知，能源市場已有結構性的變化。另一方面臺灣亦已將2050淨零排放目標入法，淨零相關公共預算只會持續增加，將綠色成長列為重要政策方向。因此臺灣各界仍可以持續投入氣候解方，共構綠色經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