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點專題報導所有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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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來臺北市的農學地景、可食地景展開了一連串的典範移轉。臺北市農會自1989年起便已規劃推動「市民農園」,都會農學的地景不再局限於以農地為主的市民農園,正輔導以市區內的私地主提供土地短期利用、鼓勵校園成立學習農場、將公有建築物屋頂轉型為菜圃等,使得過去偏向農地農作體驗的據點能散開座落於城市各處,跨出純粹的產業或休閒地景,構成了新的農學與都會生活風景,因而匯聚成當前市政府所實施的「田園城市新政策」。公私共創的可食地景持續在這些都市田園空間裡醞釀發酵,讓許多社群網絡能夠因著這些具體空間而現身並進一步再組織,讓臺北市有機會張開田園城市最豐富的想像與實踐,透過社群網絡的力量、透過政府彈性靈活的政策思維,相互協力創造一個兼容都市發展、社會福利、文化轉型的田園城市。
近年來臺北市的農學地景、可食地景展開了一連串的典範移轉。臺北市農會自1989年起便已規劃推動「市民農園」,由農民提供農地讓市民親自耕種,目前共計有9處市民農園,實習耕種的市民之間建立起深厚情誼、流動性低,成為一個又一個穩固的市民農園俱樂部。
受限於公園裡不能闢劃為菜圃,除了在市民農園裡耕作,民眾最常在自家陽台、一樓庭院裡種菜,或是找到城市裡一小塊無人管理、產權複雜或畸零閒置的空地,以保麗龍箱、各式創意容器佔地展開種菜體驗,增添城市裡零星可食地景。
到了2009年,臺北市政府鼓勵私地主拆除窳陋建築並綠化該空地,市民欲在城市裡與土地親近的農耕活動找到了可實行的土地資源,一個個集結周邊社區居民、促成喜愛耕作社群的農耕地景接二連三長出來,認養的都市農夫們相互參訪、分享經驗,共同構成了都市裡的農耕社群網絡、嶄新的人文風景。
這股力量與臺灣更早以前推動之社區營造、社區規劃的理念與經驗相匯聚,成為社區與社群投入都市再生的新場域、新契機,將臺北市可食地景從農地轉向私有建築用地,從各家戶窗台聚集到社區裡的土地上,從散布各處的個人現身串聯為社群網絡。
這一波由政府「公」資源與政策點燃火苗,經過民間「私」領域的土地供給、個人與個人串連結社的共創經驗,由市民團體在市長選舉中不斷地加溫倡議,成功地促使市長候選人相繼提出都市農業政策,並由當選現任市長柯文哲先生以「田園城市」的構想納入市政計畫當中。
臺灣經歷不算久遠的民主經驗之後,已經對於政府的角色有深刻的體認。「公」的角色從大有為、由上而下貫徹大建設,逐漸地轉而成為握有預算編列、政策工具,執行選民託付期待與任務,透過由下而上形成政策方向,以貼近民意的方式擬定計畫、翻轉城市、協助社會運轉的角色。
另於「私」方面,首善之都臺北市有相當多的城鄉移民,居住在這裡的人們雖然習慣於都會式的緊湊生活節奏與內容,但來自原鄉那份與土地貼近的生命經驗,縱然在忙碌的工作、穿梭的交通中被擠壓抑制,但只要找到機會,這些人與土地的親密關係與經驗、主張自然恬適生活的想望就會迸發出來。
除此之外,自古有云人不能離群索居,城、鄉皆然,都市裡的個人也同樣有著尋找同好、結伴同行之”結社”、網絡運作需求與模式,人們下班後會揪興趣相同的朋友成團,或是共同享受美食,或是一起慢跑健身,也有人相聚在一起為了讀書、電影等共同的議題或興趣而彼此分享。
日本公共社會學稱由”我”所聚集所形成之”我們”的模式為”私共”(領域),政府這個”公”的角色正是在於協助許多”私共”及其所再組成的”共”領域,這種”公”與”共”的交會構成了東方社會的”公共”(領域)。
臺北市裡有許多帶著種植經驗移居都市的人們,他們仍舊想要親近土地、種植蔬果,想要找到同樣願意在都市農耕的夥伴結社同行、分享耕作之樂;這時候,政府如果能夠透過政策計畫、預算編列的角色發揮,協助臺北市各地愛種菜的各個社群,提供公有土地、媒合私有土地,那麼便初步實踐了「公私共創」。
此一公私共創的精神與價值在於”公”與”私”協力合作。過去我們著重強調、理解城市裡個體的匿名性,卻忽略了由個人到群體的社群網絡是人的生存基本需求,以”公”助”共”推動田園城市新意象,意味著政府拿出政策來引導民間,協助媒合私產權地主與都會農學社團,鼓勵市民結社申請並釋放公有土地彈性運用為菜圃,允許民間由下而上提出願景與政策建議等等。
這種趨勢在臺北市已然成形,都會農學的地景不再侷限於以農地為主的市民農園,正輔導以市區內的私地主提供土地短期利用、鼓勵校園成立學習農場、將公有建築物屋頂轉型為菜圃等,使得過去偏向農地農作體驗的據點能散開座落於城市各處,跨出純粹的產業或休閒地景,構成了新的農學與都會生活風景。
臺北市近年這一系列都市農耕的行動趨勢與演進,由市政府逐漸開啟契機,透過規劃設計單位鼓動社群參與規劃設計,藉由社群網絡彼此合縱連橫提出議題與討論,驅動了整體水流方向,匯聚成當前市政府所實施的「田園城市新政策」。
英國學者霍華德「田園城市」(Garden City)的理念原來就不僅是以田園為唯一精神或方向,簡言之是包括了交通、市場、學區、食衣住行各種生活區域妥適安排的城市規劃。當臺北市標舉田園城市的旗號,政策內涵同樣應該不僅改變了都市地景納入田園意象,以可食地景重新覆寫或增加都市綠色面積,而必須同時帶入社會議題、人際交往、食安反省等。這不是視覺綠美化的新替代方案,而是以針灸似地在城市中扎入農園,來促進所有社會文化、社群網絡、生活產業、環境保護、景觀再造的全方位效益。
隨著作物生長週期、季節變化的都市野性地景
羅斯福路上的開心農場以樸門(permaculture)設計方法中「鑰匙孔菜園」的概念,規劃設計出臺北市第一處緊鄰主要幹道大面積的私有建地農場。這個農場之落實,緣起於臺北市政府鼓勵拆除窳陋老舊建物、活化綠化該建築用地的政策,並在此政策下由都市更新處委託民間單位提出示範點規劃設計,此為”公”資源的引導與挹注。
另一方面,規劃設計單位廣邀民間社團參與討論示範點的內容與主題,詢問當地居民想要一個怎樣的開放空間。社區居民提出發問:「公園裡不能種菜,這塊地可以規劃成菜圃讓我們種菜嗎?」顯示出居住於臺北裡的城鄉移民對於要一塊地來與其他人一起種菜的渴望,也透露出公眾對公共空間使用內容有別於既定限制的主張。
開心農場開張以來,鑰匙孔菜園裡不斷變換景觀風貌,與法定公園裡定期更換草花、修剪樹枝樹形的景觀經驗截然不同。隨著播種插枝的時間不同,農場裡錯落有致的高度不斷地起伏變化。有時候能看見農夫居民們搭起了小支架,有時剛採收之後的田畦彷彿迫不及待要迸發新生命般地召喚著路過的市民。這邊成熟飽滿、那頭剛發新芽向上伸展,每一次路過開心農場都有不同的可食地景,好像都市裡又有了自然、野性生命力。
社群現身與再組織,錦安屋頂農園建立公田制度
位於永康街龍安圖書館建築物屋頂上的農園,同樣是透過市府與民間社群網絡合力共創。
當開心農場的美好經驗鼓舞了農耕社群及議題真的可以在都市中創生人性角落空間,空間規劃設計專業團隊開始思考如何在城市中各式各樣的空間中創造綠生活,如巷弄轉角、屋頂、圍牆、建物側立面、陽台、閒置公私有土地或房舍等,希望能將冷冰冰的水泥叢林轉化為生機勃勃的”田園城市”。
透過臺北市政府以社區規劃相關業務經費補助民間設計單位,積極邀請周邊鄰里社區居民共同思考如何活用龍安圖書館屋頂,舉辦各式工作坊討論屋頂農園的形式內容,以及臺北市政府辦理之青年社區規劃師培訓實習團隊之一以”農藝班”為主題加入這個農學基地,漸漸地這個屋頂農園成為當地有興趣耕作的居民、臺北市對農學有積極推廣行動的成員推展都市農耕的重要據點。
有別於私有土地上的開心農場,這一處農園所使用的是公有的建物屋頂,里長、社區發展協會、農藝班、空間專業團隊與居民等,在這個屋頂上討論建立起公田、私田的制度,認養菜畦的都市農夫一方面可以採收擁有”私田”裡的收成,但同時必須貢獻勞力一起灌溉照顧”公田”,將公田裡的收穫提供給公益使用。如此一來可以化解以公有屋頂”圖利”認養人的疑慮,並將得以累積並朝向未來建立起食物銀行(Food Bank)機制。
一出門就是農產地,新的”生活農學”
當都市農耕社群網絡動起來,大家口耳相傳、互相拜訪學習經驗,很快地中山區聚盛里長也認養了國有土地闢為”友誼農場”,將一畦ㄧ畦的菜田給里民認養;松山區復建里長申請軍方土地闢建為”幸福農場”,民眾反應熱烈逐步擴大規模,認養菜田的”農友”還向臺北市政府委託成立的社區營造中心提出計畫,由平面菜園希望能擴大辦理垂直性的魚菜共生。
這些農園就在臺北市密集住宅區之間,農場的旁邊就是捷運站出口、公車站牌,緊鄰都市農夫的家,每一個認養人及其家庭成員,ㄧ出門就到了餐桌上食材的生產地;這個農產品不必經過製造業加工處理,不必透過服務業為你烹飪上菜,這些農園與農夫、所栽種的農作物,構成了新的都市生活農學。
近年來臺北市都市農耕據點公私共創情形分析表
農場名稱或位置 |
有關推動單位 |
農場特色或內容、形式 | 備註 |
(長春路、建國北路口) |
宏盛建設、誠美建築 |
以菜畦形式種植向日葵等可食或延伸產值作物植栽,定期採收分送社區居民 居民在草坡上自行種植地瓜葉等可食作物 |
*市府政策引導 |
(五常街、榮星花園北側) | 崑逸建設 | 將鄰近傳統菜市場的空地邊緣劃分為長條形菜畦,由附近鄰居認養種菜 | *市府政策引導 |
(瑞安街23巷) | 六國景觀 |
協助地主規劃設計建物拆除後的空地,將中央區域闢建為菜圃,由六國景觀公司維護管理 接鄰的鄰戶所有土地也由鄰居自主種菜連成一氣 |
*市府政策引導 |
開心農場 (羅斯福路、辛亥路口) |
冠德建設、經典工程、臺北市都市更新處 | 市政府委託由民間設計單位推動辦理參與式規劃設計闢建為鑰匙孔菜園”開心農場”,由民眾申請認養自主維護管理 | *市府政策引導 |
友誼農場 (中山區聚盛里永盛公園旁) |
聚盛里辦公處 | 里長申請國有財產署土地闢建為”友誼農場”,與周邊URS21、草皮、永盛公園相映成趣 | *民間申請公有土地使用 |
幸福農場 (光復南路32巷) |
復建里辦公處 | 里長申請軍方土地闢建為”幸福農場”,民眾反應熱烈逐步擴大規模,後續並有”農友”進一步推動「魚菜共生」 | *民間申請公有土地使用 |
錦安屋頂菜園 (永康街龍安圖書館頂樓) |
錦安里辦公處、油杉社區發展協會、經典工程、農藝班等 | 社區民眾認養錦安圖書館屋頂,經討論後闢建為兼有公田、私田的屋頂農園,並設置有堆肥、雨水回收等設施 | *民間認養公有屋頂使用 |
資料來源:本文作者整理製表
雖然這些土地都不是長期做為公共使用的公園用地,屬於「土地短期利用來種菜」的彈性使用模式,但經由市府的政策讓私有地出現了菜圃形式內容,陸陸續續所帶動的農場設置與社群網絡行動,有如星火燎原般產生可觀的延伸效益。
這種效益如同許多年前每個小小社區啟動資源回收工作以後,累積出改變並暫停「一縣市一焚化爐」政策的巨大力量;如同士林區福林社區媽媽許多年前因為要確保食物來源,開啟了主婦聯盟合作社的一連串故事,更成為臺灣「有機」概念背後的鼻祖,透過時間累積可見其蝴蝶效應的可觀力量。面對全球回應氣候變遷、節能減碳的各種作為,「都市農耕」藉由這樣短期的私有綠地分享、公有地過渡性種植使用而席捲都市生活,紮紮實實地體現了短期事件能夠帶給都市長期影響的暫時性都市主義(Temporary Urbanism) 的概念。
都市發展、空間部門的政策鳴槍,農學產業的內容植入,轉換了空間發展、都市再生的模式,也轉換了對於都市中產業的想像。它不必跟隨六級產業的發展模式緊扣二級、三級產業的傳統概念,農業的底蘊在城市農夫的耕作中直接打造各式都市風景,包括蔬果植栽呈現的可食地景、隨季節變化的野性自然風景、人與人在農場裡交流互動的人文風景、建立起社區裡各據點小系統循環的生態地景等等。
公私共創的可食地景讓許多議題在這些都市田園空間裡醞釀發酵,讓許多社群網絡能夠因著這些具體空間而現身並進一步再組織,這些空間拓展的不只是人與土地的農學關係,其中發生許多”小公共”堆疊出臺北市新型態公共領域的趨勢與行動,已不僅是地景、空間與城市的變革共創,而且是社會與文化的轉型再生。
日本曾發展出半農半X、U-turn以返鄉重回農業生產基地來回應都市結構變遷、人們生活文化的變革;韓國因應多次食安風暴後,以中央政府訂立都市農業促進法,鼓勵各地方政府推動都市農業,創造都市農業地景與產銷網絡。同樣是東亞國家、東方社會文化底蘊的臺灣,臺北市有機會張開田園城市最豐富的想像與實踐,透過社群網絡的力量、透過政府彈性靈活的政策思維,相互協力創造一個兼容都市發展、社會福利、文化轉型的田園城市。
工業化城市所帶來的問題,包括衛生、污染、環保、生態等問題,將愈來愈嚴重,世界衛生組織於1981年開始推動健康城市概念,期望人口密集的城市不只是生活緊張、環境污染等負面影響,也應該讓城市是健康、樂活的。柯市長於政策白皮書提出欲將臺北市變成一個可以種田、種菜的城市之政見,讓臺北市的時尚是追求健康,人性化、鄉村化、田園化的臺北,而不是物質化、水泥化、鋼鐵化的臺北,並將自然生活找回來還給子孫。